九十歲的戈巴契夫,從農民家庭、從政,到成為前蘇聯最高領導人,曾被視為二十世紀公認最有影響力的他,因促進東歐民主化改變了冷戰格局,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;也因蘇聯解體,同時被視為俄羅斯的民族罪人。晚年失去權力、喪妻,也曾為了生計拍攝必勝客、LV廣告。
《戈巴契夫,再會》是德國傳奇導演韋納荷索(Werner Herzog),將鏡頭朝向前蘇聯總統戈巴契夫的紀錄片,他以德國人的身份表達感激鐵幕的終結,與戈巴契夫拉近對話的距離。戈巴契夫大談其三代皆為共產黨員與根正苗紅農村出身經驗、從政經歷、美蘇核武減量的《中程飛彈條約》,以及蘇聯解體。台灣人對戈巴契夫的印象,除了周星馳電影的台詞「戈巴契夫頭髮最長」以外,大概就是歷史課本提到的1980年代改革開放。
卡俄茹斯為希臘神話的機會與運氣之神,傳說誰能抓住祂的瀏海,誰就能擁有巨大的幸運。
1985年,在歷經三年內連續三位總書記逝世後,蘇聯領導群嚴重老化的問題,讓年輕的戈巴契夫得以當選,宛如抓住卡俄茹斯瀏海的幸運兒,在那個第三波民主化與東歐劇變的歷史浪潮中,一反蘇聯過去用坦克鎮壓加盟國運動的姿態,化身為解除鐵幕政治,推行「重建」與「開放」的英雄,對內誓言帶蘇聯走出經濟改革失敗、人民缺乏民主的布里茲涅夫時代;對外則以1986年的車諾比事件為起點,開啟了與美國減少核武的談判,替冷戰的恐怖平衡降溫。
在推行民主化和公開性的重建過程,許多沉寂已久的問題也浮上檯面:例如動輒集會遊行與罷工,造成蘇聯巨大經濟損失和嚴重政治後果。政治方面,戈巴契夫認為是蘇聯的政治體制影響經濟改革,力主政治轉型至於反對派力量漸長。蘇聯為主權國家的同時,加盟的共和國也是主權國家,共和國們在史達林時代因極權統治而對利益衝突沈默,但各共和國國名是以該國最多數的名族命名,因此違反哪一共和國利益就是違反哪一國民族利益,而雙重主權的矛盾在戈巴契夫時代,因老大哥的鬆手而日漸升溫。
戈巴契夫的悲劇性,在於所期待的蘇聯沒有成真
在反對派擴大社會的影響力,蘇共聲望跌至谷底以致失去了對聯盟和地方的控制權時,1990年葉爾欽當選俄羅斯人民代表大會最高蘇維埃主席後,讓蘇共失去對俄羅斯這個最大加盟共和國的掌控,隨後如骨牌效應般在失去其他加盟國的執政地位。
1991年爆發八一九政變時,在政變者與葉爾欽之間腹面受敵的戈巴契夫,被困在度假的別墅裡,葉爾欽則跳上了坦克車對激昂地向人民喊著反對政變。政變最後以失敗作收,在交出權力的那一刻戈巴契夫遭到電視台要求在攝影機前簽署文件,但戈巴契夫選擇保留最後的尊嚴堅持不配合,在攝影機打開之前就先簽署好名字。戈巴契夫回憶當時說:「追根究底,就是民眾喜歡葉爾欽這種莽撞型的政治人物。」此後,原本像是掌握天時地利人和,終結冷戰為世界帶來更多民主的戈巴契夫,卻成了葬送蘇聯帝國的民族罪人。縱使一般認為戈巴契夫的改革導致蘇聯解體,但蘇聯長期累積的弊端才是關鍵,加上戈巴契夫改革激勵了蘇聯民族主義和民主革命,摧毀了蘇聯舊體制。他說:「我們努力過了。」
未來沒有期待,對過去亦無後悔的悲劇人物
雖然政治人物的訪談總會被世人打上質疑的問號,但沒人會懷疑他和太太雷莎的情感。雷莎的早逝,使得這位「民族罪人」在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,成了最寂寞的人,「她過世時我的生命也被帶走了。」戈巴契夫眼帶憂傷地說。屬於他的時代正式落幕,再沒有屬於他的戰場,身旁又失去摯愛,片尾,戈巴契夫朗誦起了萊蒙托夫(Mikhail Lermontov)的詩作〈I Go Out On The Road Alone〉,彷彿為自己的人生做了總結,如今獨自一人在路上,沒有後悔沒有期待。
Comments